“如果我和苇庆凡能够走到人生终点，有没有那场婚礼，有没有那张证件，有意义吗？当然，遗憾肯定有，可是，我不想让他为难，因为妙妙的爸爸妈妈很在乎这些。
    “我知道，你也在乎，虞阿姨也在乎，很多爱我的人都在乎，你们心疼我，关心我……我知道，可是，我也想要做一些事情。”
    江清淮仰了仰头，吸吸鼻子，随后重新露出笑容，嗓音柔和地问：“爸，我还能做什么呀？”
    江奇峰终于不再沉默，语气生硬地道：“你可以离开。”
    “我知道啊。”
    江清淮并无意外之色，笑意纯美柔和，“可是，我舍不得啊，我喜欢他，可能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他了，只是发现的时候太晚了，否则不会是老三……”
    她说完之后，略微歪头，似乎是思索了一下，然后带着笑意更正道：“也不好说，毕竟高中的时候，还是她们俩近水楼台……”
    江奇峰见女儿此时居然在纠结这个问题，且说话的时候丝毫没有任何悔改、甚至是不好意思的神情，终于怒道：“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你就非……”
    “可是，我只喜欢他啊。”
    江清淮声音不大的打断了老爹的话，“天底下那么多的好男人，在哪里呢？我只遇见了这一个。”
    江奇峰压着怒气道：“他算好男人吗？”
    “算啊。”
    江清淮很认真的点头，然后反问道：“爸，你觉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什么样的男人是好男人？”
    江奇峰不说话。
    江清淮又问：“如果不可兼得，品德高尚，为国为民，舍私为公，是好男人？一心一意，明媒正娶，是好男人？还是能让老婆孩子开心、幸福的是好男人？”
    江奇峰更没办法回答了。
    “如果可以兼得，我当然也想，但现实里往往连一个都得不到，现在，我至少可以确定我是开心的、幸福的。”
    江清淮抿了抿嘴唇，见老爹一直都不说话，想了一下，又问：“爸，你觉得你是现在更忙，还是以前在教育局上班的时候更忙？”
    江奇峰依旧不回答，静静看着她，等待后续。
    “那你觉得，是我小时候的你更忙，还是现在的苇庆凡更忙？”
    江清淮没有再等待父亲是否回答，接着说道：“你知道吗？苇庆凡一手创立了这个公司，但几乎没有花费时间工作之外的时间去笼络人心，公司里面很多人开玩笑，说他这个老板比员工更像是拿工资的，能早点下班就绝不会主动加班，以前更是连出差都不愿意……”
    江清淮说着，心中有些羞涩，脸上却露出笑意，“他在公司的威信，基本都是靠着高工资和几乎没有出错的决策，当然这样也有好处，对谁都不拉拢，就是一视同仁，而且这样一来，公司没有那么多人情应酬，氛围很宽松，很多人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反而更喜欢这样的老板。
    “学姐的孩子出生之后，他才有了些变化，开始注意主动去维系人脉，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几乎不牺牲陪伴家人的时间，中午都还经常回家去吃饭，吃完饭就走也要回去……”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一句在指责江奇峰，但听在江奇峰的耳中，几乎没有一句不是在指责他。
    因为听女儿说起这些，他才意识到在女儿小的时候，他似乎每天都很忙，经常没办法回家，别说中午了，晚饭都经常不在家里面吃。
    因为他有很多事情要做，除了工作之外，下班的时间更忙，因为不平事太多了，每一件事情都很麻烦，需要很多时间去处理。
    “如果苇庆凡把重心放在事业方面，他每天都会有很多很多应酬，官方的，合作的，内部的……但他对这些几乎是能推的就推，以至于很多合作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都很意外，因为原本以为苇总性格很古怪、很孤僻，见面之后发现还挺好相处的……”
    她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似乎醒悟过来现在说这些并不合适，于是敛起笑意，顿了一下道：“我说的有点多了……总之，我相信他是那个能够让我开心和幸福的人，所以。”
    她再次停顿，然后看着父亲，语速不快、很认真地道：“如果您是为了我的幸福考虑而反对，那完全没有必要。如果您是为了别的原因而反对，我能够理解，但是……”
    她神情柔和，嗓音平静地说道：“我不会因为你的反对而改变主意。”
    说完之后，她看着父亲，等待着他的反应，比如……愤怒。
    江奇峰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看得出来他很愤怒，但却只是深深呼吸了两口气，似乎在控制情绪，然后尽量平和地说道：“孩子呢？”
    江清淮眨了眨眼，有点没跟上老爹的思维。
    “你考虑过孩子的感受吗？”
    江奇峰又吸了一口气，然后认真的问道，“单亲是非正常家庭，那么如果你这样坚持下去，以后你的孩子出生了，会觉得自己的家庭正常吗？”
    “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
    江清淮有些意外，因为发现老爹似乎准备要跟自己讲道理，要通过讲道理来说服自己，想了一下之后，她认真回答起这个问题。
    “学姐和妙妙想要一起住，很大一部分就是这个原因，想让我们的孩子都在一起生活、长大，这样才能培养感情，避免长大之后因为一些事情，比如家产，而产生比较大的矛盾。
    “学姐过几年后会离婚，原本是让妙妙结婚，现在她们准备让我先，因为妙妙年龄比较小，可以再等几年，但是我不想这样做，原因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至于以后有了孩子，我会给她解释这个问题，并且告诉她爸爸妈妈这样做是错的……”
    这其实是她一直没有想好的问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蒹葭解释，但是，面对父亲的质问，她必须给出明确的答复。
    第1054章 不能因私废公
    父女两人正在说话，虞秀荣端着菜走了出来，笑道：“先洗洗手，准备吃饭啦，吃完饭再聊。”
    “嗯。”
    江清淮笑着答应一声，然后转头看向老爹。
    江奇峰道：“先不说了，你难得回来，有假期的话，在家里过两天再走吧，好好想一想。”
    这是要搁置争议的意思。
    江清淮有些惊愕，没有想到老爸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她怔怔看着从自己有记忆以来，都就贴满了“固执”“激烈”“强硬”等标签的父亲，看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开始出现斑白的鬓角，忽然觉得心里一软，为刚刚强硬的表态和带刺的话语充满了强烈的愧疚感。
    江奇峰起身走向厨房，忽然又顿住，没有回头的询问道：“莹莹到哪了？”
    “应该快到了。”
    江清淮下意识回答，悄悄抹了抹眼角，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你跑出去又跑回来，能不喊她吗？”
    江奇峰的语气里略微透出些轻松的笑意，步入了厨房。
    江清淮站在原地，缓缓深呼吸了两口气，正要也去厨房帮忙，听到身后有人敲门，走过去打开，果然看到庞莹莹站在门外。
    看到江清淮，庞莹莹先往客厅里面打量一眼，然后上下打量江清淮，似乎要观察她是不是还完整，随后才小声问：“怎么样了？”
    江清淮小声笑道：“暂时休战。”
    “啊？”
    庞莹莹也有些惊讶，“你爸居然会休战？”
    “什么我爸，现在也是你爸。”
    江清淮握着她的手，带着笑意嗔道，“我都喊妈了，你也该改口了。”
    “真的假的？”
    庞莹莹狐疑看着她，“你喊得出口啊？”
    两人在爸妈在一起之后就讨论过这个事情，虽然都比较熟悉，可都不好意思改口，江奇峰和虞秀荣也都理解，尊重她们的感受。
    “这有什么喊不出口的……”
    江清淮拽着她去厨房，“先去干活。”
    “叔叔～妈～”
    庞莹莹来到厨房门口，还是按照往常那样打招呼，虞秀荣对女儿回家也并不觉得意外，笑道：“洗手吃饭。”
    庞莹莹笑道：“我其实在学校吃过了……当然还是可以吃一点，毕竟我妈做饭那么香。”
    “马屁精。”
    江清淮白了她一眼，一块洗了手，将饭菜端过去。
    一家四口围着餐桌坐下来，江奇峰向虞秀荣道：“我喝点酒。”
    虞秀荣看他一眼，微嗔道：“就一杯啊。”
    “好。”
    江奇峰脸上露出些笑意，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去拿酒，喝了一半的金陵春，属于省城比较常见的白酒。
    江清淮看了眼庞莹莹，小声问：“你买的？”
    她自己从不给江奇峰买酒，而如果是江奇峰自己买，肯定舍不得买金陵春，这酒不算贵，但三五百一瓶，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也不算多便宜。
    “对啊，上个月买的了。”
    庞莹莹点点头，不等她说话，就道：“少喝点就是了，人这辈子总得有点坏毛病，谁也不是圣人……你自己不也是吗？而且还是大毛病！”
    江清淮喊她来是帮自己分担火力的，结果没想到她居然背后朝自己放冷枪，没好气伸手掐她，庞莹莹伸手格挡。
    虞秀荣笑道：“好啦好啦，从小打到大，还打……吃饭吃饭。”
    “好，我听妈的。”
    江清淮抢先答应，并且迅速坐好，然后横了眼庞莹莹。
    “真改口了啊？”
    庞莹莹有点惊讶，看着刚刚倒了大半杯白酒的江奇峰，张了张嘴，却喊不出来。
    江奇峰摆摆手笑道：“不在乎这个，喊什么都一样，喊叔叔也一样给我买酒喝。”
    江清淮没好气道：“拐弯抹角说我不给你买酒，是吧？”
    虞秀荣道：“买什么酒，就这也够他喝的了……喝酒有什么好处似的。”
    “好啦好啦，妈你别说了，回头都成我的错了。”
    庞莹莹打断老妈的话，然后起身去冰箱拿饮料，“我去看看有什么喝的……”
    她很快从冰箱里面拿了盒牛奶，朝两人晃了晃，“你们要喝奶，还是喝水？”
    江清淮道：“我喝水，又不是小孩子。”
    虞秀荣道：“那倒点热水吧，喝点水。”
    “我去。”
    庞莹莹去拿杯子，江清淮则打开行李箱，把带来的两盒茶叶拿了出来，朝老爸晃了晃，笑道：“顶级滇红金芽，别说我不孝顺呀，特意给你们拿的。”
    虞秀荣道：“倒点水就行了，别泡茶了，还得烧水，吃完饭再喝茶。”
    江清淮注意到家里的饮水机没有开热水，问：“水壶里面有水吗？”
    “今天早上烧的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