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的时候终于有些仓皇的神情,像只受惊的小兔,束直了耳朵。
他垂着眼看着她手里外圈已经快要融化低落在她手上的甜筒,抬抬下巴提醒她:“要化了。”
苏羡音有些窘迫,好像在他面前吃甜筒是一件令她很为难的事,但又不得不微垂着头,小咬一口。
却因为她动作的幅度,另一侧的甜筒外圈融化下的奶油滴下两滴在她手背上。
她更窘迫了。
陈浔将她的无措看在眼里,课本依旧夹在手臂下,单手从口袋里拎出一包纸巾,提醒她:“换只手吃吧。”
“嗯?”
苏羡音懵了,却下意识照做。
趁着他垂下眼睫的时刻,像个贪心的小贼,咬下一大口冰淇淋,顺便含了一口外圈快融化的奶油。
再抬头,她的手已经在他手里,他用纸巾轻擦她的手背。
她与他的纸巾这该死的缘分。
想到这,她没忍住肆意地勾起了嘴角。
还要数落她:“不过让你请我吃个甜筒就慌了?”
“看来得到我的夸奖,也不是那么荣幸么。”
“谁说的”苏羡音两口解决掉甜筒的上半部分,“不是你跟我说话打断我吃东西,我才不会糊到手上。”
“不就是请甜筒吗”她故意做出夸张的故作豪气的口气,“请十个都行。”
“苏老板真大方。”
陈浔噙着笑,攥着她的指尖放下来,在苏羡音烫到要甩手之前先松开手。
“走吧,请你吃。”
苏羡音将剩下的甜筒壳咬的“咔嚓”作响,小脸红扑扑的,却还要佯装镇定。
她迈开了步子,陈浔却不走了,定定看着她,看得她心慌。
有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他噙着笑,气定神闲地揶揄她:“还说没慌——”
他微弯下腰,凑近她一步,苏羡音慌得眼睫轻扇,他却忽地抖着肩膀笑了,笑得肆意又张扬。
“嘴都糊了半圈奶油。”
他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小孩子么?”
第10章 虚张声势
从来就不是对手。
苏羡音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双手握住冒着冰雾的水瓶,又带着凉意与湿意贴上自己绯红的脸颊。
他的一个笑、一句话,几乎不需要任何功力,就能将她的心弦撩拨成曲,奏出一首名为偷偷喜欢的乐曲。
她轻叹口气,慢腾腾走上楼梯。
刚才她花费了很大的定力才能让自己看上去符合她的“人设”,她请陈浔吃了甜筒,两人在m记里坐了不到五分钟,陈浔被一个电话叫走,她看着一杯融化得有些不堪入目的奥利奥圣代,面无表情地冷却自己的心情。
……
回到宿舍,蓝沁不在,苏羡音看见两个从未见过面的女生,一个在收拾床铺,一个站在衣柜前挂衣服。
苏羡音手握着门把,眨眨眼:“我走错了吗?”
显得有些无辜可爱。
冲水声远远响了一声,蓝沁从洗手间走出来,看见傻站在门口的苏羡音,冲她招招手:“进来呀苏苏。”
宿舍来了两个新室友。
大一的时候,宿舍是按照班级以及学号分配的,苏羡音和蓝沁是她们班学号最靠后的两个女生,幸运地以两人住进了四人宿舍。
苏羡音慢热,蓝沁开朗大方,两人住着四人宿舍,宽敞自在又适合培养感情,不过一年已经成为很亲密的朋友。
这次搬宿舍的时候,蓝沁也问过宿管阿姨。
阿姨说新宿舍楼床位很宽裕,暂时还是按照之前的分配住,为此蓝沁拉着苏羡音高兴了很久,第一天来东西都懒得收拾,直接大喇喇放在另一张置空的桌子上。
“这两位是这学期转专业过来我们班的新同学,段芙、林苇茹。”蓝沁介绍道。
四人又重新介绍一轮,面对生人,苏羡音话少,但第一天还是想尽量在新室友面前表现友好。
“你们是同一个专业转过来的吗?”于是她问。
林苇茹摇摇头,段芙回答得也很快:“当然不是。”
苏羡音微不可见地皱皱眉,没有继续问了,只点点头又转回桌子前,翻过一页书。
段芙露出吃瘪的表情,似乎对苏羡音不继续问下去的行为有些不满。
自顾自说起来:“我是机院转过来的,她是生科吧好像。”
林苇茹从衣柜后探出一个脑袋,听见段芙提起她,扶了扶镜框,点点头。
又是机院。
苏羡音笔尖一顿,又固执地继续写下去。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个聪明的孩子,高中的时候为了保持优异的成绩,她的社交关系简单到有些过分。
不主动交朋友,是她的原则。
但她自诩是个优秀的观察者,也自认为很能听懂一些话外之音。
比如此刻,段芙的语气里分明有不屑与林苇茹为伍的倨傲。
也许是因为计算机科学作为川北大的王牌专业,录取分数远远要比名不见经传的生科要高。
但也许是她多想。
蓝沁:“不会吧,机院转来读新传,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姐妹?”
段芙先是充满敌意地看了一眼蓝沁,随后或许意识到这句话语气太过于像是调侃,神色才慢慢转好,不咸不淡地说:“想读就来了呗。”
“你是哪个班的,认识姚达吗?”
“认识啊”也许是提到同学,段芙充满警戒的状态才慢慢放松下来,“同班的。”
蓝沁:“哦。”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妙语连珠地抛出话题,反而是毫不见外地从林苇茹手上夺下衣架,说:“挂t恤的时候衣架从衣服里面穿过去,不然一个月你衣领就撑大到见不得人了。”
林苇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扶了扶眼镜,木讷地点点头:“好。”
段芙默默朝空中翻了个白眼,苏羡音看在眼里,没有拆穿。
-
下午的课上完,苏羡音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出了校门。
上次逛街的时候,孟凡璇除了让她跟谢阿姨见面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孟凡璇还是担心她家教的地方太远,提议让她去谢颖然的花店兼职。
花店就在川北大北门右拐一条街的位置,苏羡音骑着车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
初看一眼,谢颖然不在店里,苏羡音对着柜台后的女生礼貌笑笑:“你好,请问老板人在吗?”
女生没来得及张口,谢颖然拿着一枝向日葵,从后屋冒出头来:“在在在。”
谢颖然看上去真的很年轻,穿着一件法式复古宫廷风的方领黄裙,长卷发从耳侧束起一半,用一个缎面大蝴蝶结抓夹夹住,淡雅的妆容得体,成熟女人的风韵与少女的活泼俏丽,在她身上好像都能捕捉到一二。
苏羡音感觉自己都被迷得七荤八素了。
她平时向来很坦诚,此刻对上谢颖然漂亮的眸子,一本正经道:“我可以改口叫姐姐吗?”
谢颖然眨眨眼:“可我还是比较喜欢当长辈。”
“好吧。”
败给她的可爱了,苏羡音想。
这家花店规模不小,两间店面打通,收银台后帘子掀开,后面还有一间屋子做储物间,后面甚至有一间小小的后院。
苏羡音之前就注意过这家花店,感叹花店老板的审美很在线,说给谢颖然听的时候。
谢颖然也不谦虚:“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店。”
苏羡音更喜欢她了。
一拍即合,苏羡音心里最后一点点顾虑都消散了,两人敲定好苏羡音来兼职的时间之后,谢颖然带着苏羡音在花店里转了一圈,向她介绍花店里的主要工作。
事情其实也不多,两三句交代完,谢颖然招呼苏羡音进里间喝茶。
闲聊了不到两句,就留她吃饭。
苏羡音婉拒得有理有据。
兼职的时间定在周三以及周日,但周四苏羡音的课满满当当,晚上还要负责院学生会招新会的面试。
9月底各院院学生会还要和团委联合组织活动,从这周开始她的课余时间就会少得可怜。
谢颖然没多留。
只是在她离开花店的时候,忽地问她:“对了,羡音。”
“你高中是在南城读的?”
“嗯。”
“南城大附高?”
“对。”
谢颖然眼睛亮了亮,又问:“卓越班吗?”
苏羡音顿了顿,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浮现起那抹意气身影,笑容略显苦涩:“没有,我在实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