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老师也很陶醉于刚刚的音乐：“可以...唱歌唱的这么好，情感表现力至少不成问题的啦，我看好她的表演...艺术都是相通的嘛。”
    这个话有一定道理，艺术必然有一定相通性，不然他们招表演系学生，做什么要考声乐呢？只不过，程程属于极少数漏网之鱼，真的就是在表演上很迟钝，开窍很难。
    抽朗诵题目时，这一次倒是没什么不同，依旧是程程很喜欢的奥登的《1939年9月1日》。之前她在回档中准备考试，虽然考虑到了可能抽题不同的问题，多准备了其他考生抽到的题目，但准备最多的还是奥登的《1939年9月1日》。
    和最初相比，现在可以说是有备而来。
    “...我们必须相爱和死亡......”程程大声朗诵，在准备的时间足够充足，她的眼界也开阔了很多的基础上，她对这首诗也有了和过去不一样的体会。
    在爱情诗人奥登的诗歌里，《1939年9月1日》其中一句，其实是‘我们必须相爱，否则死亡’，这是他的宣言，无可救药的浪漫，无可救药地相信爱情...而到了三四十年后，最后一次整理自己的诗集，却将《1939年9月1日》中的‘我们必须相爱，否则死亡’，改成了‘我们必须相爱和死亡’。
    并非浪漫与爱情死了，也不是爱情诗人终究不再坚定了，恰恰相反，是天才诗人洞悉了爱情更深刻的内在。
    死亡是人类的必然，非要用一样东西去战胜死亡，只能是徒劳。而‘相爱然后死亡’，则是诗人在暗示，爱情与死亡同在，死亡是必然存在的，于是爱情也是必然存在的。
    在爱情被现实物欲冲刷的越发零零落落的时代，诗人偏偏要这样说，是坚定，也是顽固。
    到底是想说服世人，还是想说服自己，又或者依旧是伟大诗人的伟大宣言？就像曾经那些英雄的诗篇一样，总要宣告点儿什么——这或许只有诗人自己本身明白了。
    程程读过奥登别的诗篇，他写下《葬礼蓝调》，诗里说：
    ‘我以为爱可以不朽，但我错了。
    不再需要星星，把每一颗都摘掉，
    把月亮包起，拆除太阳，
    倾泻大海，扫除森林，
    因为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一切很清楚了，程程也这样解读奥登的诗歌了。所以，随着她的朗诵，诗歌越来越痛苦，是葬礼上的悼词，是诗人最后的倔强...以及永远的无法释怀。
    “很好、很好...”虽然不应该在考试的时候给考生暗示，但影视学院的招生一贯以来就比较喜欢‘内部操作’，对于看好的学生，提前给一点儿暗示真算不了什么。听完程程的朗诵之后，之前就很喜欢她的老师更是连连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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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追梦少女（27）
    招生考试，一试和二试都有朗诵项目，这个时候老师们也腻了，对于考生的朗诵就有点儿不上心。但如果听到真正优秀的朗诵，那感觉又不同了——大多数人都只在班级活动中见过‘诗朗诵’这类节目，很难体会到朗诵的魅力。然而只要听过真正专业的朗诵，这种认知一定会得到改变！
    那充沛的情感，配合语气、断句、顿挫、呼吸...其实和一首歌一样。
    程程还记得，过几年综艺节目大爆发，还有电视台开发出了‘朗诵’节目。请来了许多专业演员、主持人朗诵名篇，让普罗大众也得以一窥朗诵的魅力，一时之间也很有反响呢。
    声乐、朗诵都这么优秀，之后的形体就更让老师们期待了——以往老师们招生时就很喜欢看女生们的形体展示（男生们的形体展示普遍要差一些，不过这些年也追上来了一些），很多时候，新生还没入学，形体展示特别美的女生就被点了‘金花’。
    几大影视学院的老师会私下交流，说今年表演系又有了几朵金花云云。
    形体上的美还不单纯是美呢，表演系的学生将来是要去做演员的。演员就需要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用身体去表演——脸上的表情，控制脸部肌肉当然是最重要的，但肢体也很重要啊！
    之后程程火热的拉丁舞表演也没有让老师们失望...相比起真正厉害的艺考生，程程的舞蹈其实不算出众。她以前就没有特别认真学舞蹈，那点儿‘童子功’也就真是字面意义上的‘童子功’罢了。倒是后来做练习生的时候加大力度，练的厉害。
    然而，她现在的身体并不是做过练习生的身体，练习生生涯中的收获是打了折扣的。所以，综合来看，她的舞蹈体现出来的水准也就是不高不低的样子。在考顶级院校表演系的考生中间，走到三试这一步了，也就是中等。
    但相较于普通考生，她的舞台感很好，这都是登台经验堆出来的优势。
    再加上程程身体比例真的太好了，今年十八岁，身高169，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她未来应该还能长高一点儿——重要的是比例，纤腰、长腿，优美的脖子，以及古典的溜肩...真的太美好了。
    当她展示形体的时候，只要做简单的舞蹈动作，也能让观众感受到‘人体美’这种东西。
    用行话来说，程程就是身体条件突出的好，祖师爷赏饭吃。她如果演戏，演那种大小姐、舞蹈家，不需要说什么，往哪里一站，就很有说服力了，因为体态太优雅了。
    当然...过去她也只能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一旦动起来，她演技拙劣的问题就会暴露出来。再好的形体条件都改变不了她没有演技的事实，然后搞砸一切。
    “真美啊...这几年，这样的苗子越来越少见了...”老师们有感于收到了一个好苗子，纷纷说了起来：“刚刚都录下来了吧？回头带回京城，一定要让伍老师瞧瞧，今年表演系新生是她带吧？”
    三试时考生的表现都是有录下来的，回头要给学校那边看。不然各考点的老师要哪个学生，不要哪个学生，就成了‘口说无凭’了。一般说要哪个学生，肯定是要拿出录像说服其他老师的...毕竟每年录的学生就那么些，录取名额也很宝贵。
    “对，说起来也怪啊，现在的学生学舞蹈、学戏剧、学体操的都有，比以前的可好多了。按道理来说，这形体应该普遍更好的，但你们看看，我觉得一代不如一代了。”旁边的老师脸上带着怀念：“当初96、97、98、99那几届，不说红没红，姑娘们的形体是没得说的。”
    “真好看！既有前卫的气质，又有古典的内在。”
    “其实两千年初那会儿也还好，就是这几年下滑的厉害，反而有点儿断代了，是吧？”
    ......
    “接下来看表演就好了，我觉得只要表演过得去，就能录...演技差点儿差点儿，还可以培养嘛！当初伍老师自己说的，哪怕是朽木呢，只要是一段漂亮的朽木，我们也能雕出花儿来。”
    “对，接下来就看表演了。”
    程程的名字在招生老师们那里打了着重标记符号，而老师们对她的格外欣赏，也被先进来考试的其他考生，以及她后面候场的考生看在了眼里。等到后面其他考生也经过声乐、朗诵、形体项目之后，大家抽表演主题时，已经有人在偷偷说这事儿了。
    大概是运气好，抽签结果并没有因为蝴蝶效应换成别的，程程所在的6-10号考生这一组依旧抽到了‘招生宣讲会’的题目。
    准备表演时，又有人问：“什么是招生宣讲会？”
    这一次程程先张舟舟一步解释了‘招生宣讲会’的情况，而且因为她提前了解了太多，可以说的东西也更多，可比当初张舟舟说的准确、深入多了——程程之所以这样，并不是想出风头，只是想这个时候多做点儿‘贡献’，待会儿分角色的时候能多点儿筹码。
    虽然之前回档的时候程程都顺利分到了‘女儿’余静娅这个角色，但她不敢肯定这次也一样。
    至于她会不会因为这种‘抢跑’的行为感到愧疚...那是没有的。他们现在就是在争取被京影录取，彼此是竞争对手，每个人都在拿自己的本钱在拼。美貌、表演天赋等天生的东西可以成为资本，那她的优势当然也可以利用起来。
    在这样的竞争里，她这点儿小心思连‘心机’都算不上。
    了解了招生宣讲会是什么，大家就开始定剧本了。这一次的剧本大差不差吧，仅有微小的不同。这倒不能说是历史的惯性在发挥作用，而是剧本来源于他们的知识积累，知识积累不变的情况下，程程提供的解释稍有不同，并不能改变剧本的底子。
    剧本定下后照旧是分角色，和之前回档几乎一样，其他都比较容易达成一致，最后还是程程要和张舟舟争‘余静娅’这个角色。
    张舟舟就说：“‘余静娅’这个角色么，别看和我们是同龄人，其实很难演的...你和‘余静娅’完全不同好么，不让你演这个角色是为你好！”
    “你看，余静娅妈妈这个角色就要好一些了，就是因为她和我们完全没有相似点，才不会有混同的可能啊......”这个话说起来是有道理的，演一个和自身有相似之处，但在关键处有差异的角色，和演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角色，细腻处还真是前者更考验人。
    程程直直地看着张舟舟：“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我演不好余静娅？还有，我演不好余静娅，你就能演好了吗？”
    这话，特别是后面半句，那就有些诛心了。张舟舟躲了躲程程的目光，说道：“之前考华戏、沪戏，我们不是遇上了么，你那演技，有什么可说的呢......”
    “你见的是当初的我，怎么就知道现在我还是老样子？我们都是还没正经学表演的，潜力都还没开始挖掘呢，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开窍’了？”程程却是寸步不让，而且因为心里有底，一点儿也不虚。
    这话有些说中张舟舟的心病了，她还就怕程程‘开窍’。考京影的话，程程这张脸加分太多了！原本程程的演技是一大拖累，别的地方加分再多，演技那个样儿也没机会了。
    但她如果能解决这一问题，那被录取的可能就大大提高了...星城这样的小考点就算录取，也就是一两个。程程能被录取，就意味着其他人几乎没希望了。
    程程这话一说，张舟舟也就没了直接反对的理由，只能说：“我也想演‘余静娅’！”
    说着，她看向同组其他人，眼神是有暗示的——程程刚刚得到招生老师的欣赏可不是秘密，这么会儿功夫已经传遍三试考生了。在录取名额极少的情况下，事实上每个人都是竞争对手。
    而且是零和博弈呢！
    这种情况下，真要要让她拿到更好表演的角色吗？这是张舟舟的潜台词。
    其他人显然也明白了张舟舟的意思，就有人站出来说：“就让张舟舟演余静娅吧，刚刚制定剧本的时候听了你那么多，现在就让让人家。”
    这话其实是很亏心的，因为制定剧本时程程多出力是做贡献来着！被这么一说，倒好像是其他人迁就程程，多给了她机会，而她现在需要还人情、做让步一样。
    另外一个女生也说：“是啊，就张舟舟演余静娅吧...我是不知道你们现在谁演得好。但听你们这么说，以前还是张舟舟演的好点儿呢，谁演得好听谁的呗。”
    这话也很没道理，什么叫做谁演得好听谁的？然而他们现在考表演系，演技好是优势，演技差是原罪，说要听演技好的，倒也说不出个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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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追梦少女（28）
    程程知道是之前自己太突出了，引起了公愤，这是在集体针对她。她也知道不能再拖了，于是说：“这些说法有没有道理你们自己知道...我们抽签吧！抽签最公平了！”
    程程的视线在张舟舟，和帮她说话的人身上绕了一圈...都是些还没进入社会的高中生，哪怕比一般的同龄人多点儿心眼，也很有限。程程这样直接地戳穿窗户纸，这些人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除了张舟舟，其他人都避开了程程的视线。
    程程说抽签，其他人都不说话，大概是考量能不能拒绝——最好还是直接将余静娅妈妈的角色塞给程程，而抽签会让可能性变成一半一半...何必要增加这种可能性呢？
    就在这时，之前一直没说话的一个男生忽然说：“抽签是挺公平的，抽签的话，大家就都没话说了。”
    程程看向他，他很快又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仿佛刚刚说话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张舟舟心里暗骂了一声...她知道这男生有点儿喜欢程程——说是喜欢，其实有点儿超过了，大家大都是参加这次招生考试才有交集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是相互竞争的身份，彼此间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喜欢上？说得明白一些，还是见色起意。
    程程长得漂亮，看着就容易有好感了。
    五个人的小组，有一个人帮程程说话，也是二比三了，张舟舟那边总没有绝对的‘民意’。这样，程程拿出的‘公平方案’抽签，就变得势在必行了。
    张舟舟他们没办法，只好做了两只签...程程不知道这次抽签会不会有上次的好运，只能希望有。但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好在她现在底气足多了，就算没有抽中演‘余静娅’，也只会是演的没那么好。
    以招生老师对她的好感度，她依旧有很大可能被录取。
    张舟舟先打开了纸签，看到纸签内容之后，她的脸色可不好看。与此同时，程程也打开了自己的签，上面果然写着‘余静娅’三个字。
    “喏，我就是‘余静娅’了。”程程没有客气，将纸签展示给其他人看，这件事再没有说闲话的余地了。
    众人无法，角色安排也只能这样了。
    而角色定下之后，当然就是抓紧时间过一两遍剧本，免得到时候对戏就抓瞎啊！
    大家各自记住自己的戏份，然后搭着走了一遍。走了第一遍后，张舟舟忽然问程程：“你真的‘开窍’了？”
    程程没有回答她，她现在只想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和张舟舟这个一直针对自己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呢？如果她怀疑自己开没开窍，那就随便怀疑好了，反正事情不会因为她的想法发生变化...是的，经历了长长久久回档的程程，无比确信自己会得到珍贵的录取名额。
    见程程不说话，张舟舟却更起劲了，凑得近了一些，又说：“你之前演成那个鬼样子，就根本不适合学表演，就算硬要学，也有点儿基础再来啊！所以我劝你找个老师，好好再准备一年，今年不行，可以明年，好多人考影视学院用了几年呢...而且也不一定要上影视学院，好多人不是科班出身也入行了。”
    “而且你长得这么好看，做演员去娱乐公司是一样的。还有，如果说做演员的，脸好就成功了一半，那做偶像，脸好就成功了百分之九十好么！我觉得你做练习生，偶像出道就挺合适的。我之前还收过几个娱乐公司星探的名片，你要吗？”
    程程听的耳熟，隐约记得之前很早的某次回档，张舟舟也说过类似的话。那个时候说这种话是为了阴阳怪气，而现在，程程觉得是在搞她的心态，想让她待会儿发挥不好。
    只是张舟舟这次真的选错人了...程程之前的心态不算很好，原本还算强大的内心在一次次挫折中，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但有了‘回档’这一杀手锏之后，一切就不同了。程程内心深处有了底气，这种程度的垃圾话耳旁风都算不上。
    程程转过头，看了一眼张舟舟，摇了摇头：“我进了三试，老师都愿意给我机会，看看我的潜力，你凭什么说这些？你家住太平洋的，管得宽吗？”
    “还有什么娱乐公司、练习生什么的，我就想当演员，对练习生没兴趣，不可以吗——顺便一说，你都能收到那么多娱乐公司星探的名片，你又凭什么觉得我收不到？娱乐公司挑练习生就喜欢脸好的，我觉得我的脸还是比你好呢。”
    张舟舟本来是想搞程程的心态的，结果程程这么一说，她自己先气的要死、心态被搞......说真的，张舟舟从小也是长得漂亮那一拨的，平常被身边的人说一声‘大美女’不亏心。
    但和程程这种颜值金字塔顶点，即使在美女如云的演艺圈依旧能一眼被看到的，那肯定不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