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太喜欢元宝了,就算姜玺舍不得想反悔,她也不一定肯。
但看姜玺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房顶上,她又有点于心?不忍。
他肯定是舍不得。
毕竟像元宝那样的,换谁谁舍得啊?
比如她就舍不得还给他。
想了想,她爬了上去。
姜玺只顾闷头生自己气,一个不提防,唐久安就上来?了。
“殿下,”她从衣襟里掏出一样东西,“这是臣外?公留给臣的狼牙,是外?公亲手猎的,据说能驱邪避凶,臣好几次死里逃生,应该都?是它在保佑臣。”
一根红绳系着两枚狼牙,似两片新月,躺在唐久安的掌心?,递到?姜玺面前。
姜玺拿起来?看了看,“怎么这牙一大一小?”
“嘿嘿,大的是臣十六岁那年猎到?的沙狼,那是臣第一次猎狼,所?以也留了一颗。”
姜玺已经做出了还的姿势,口?里正说到?:“既是你外?公留给你的……”
听得这句,手立马收了回去,改口?,“那我便收下了。”
他试探着问:“你就猎了这一头,以后还会猎吗?”
唐久安道?:“猎一次玩玩罢了,以后也未必有那功夫。”
姜玺立即把?狼牙收进怀里:“以后别猎了,不,以后就算猎,也别留狼牙了,知道?吗?”
唐久安本就是留着玩的,当即点点头,然后道?:“殿下,臣此去北疆,不知何时再回京城。有此狼牙为凭,将?来?只要殿下召唤,臣无论生死,必来?赴命。”
姜玺愣住。
唐久安的语气并不如何郑重,但眸子清朗宁定,一诺千金。
姜玺很难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像是一只手凭空出现,攥住他的心?脏。攥得并不是很用力,是一种?温暖的包裹感,又很触动。
他掏出狼牙,举着它,“你是说,只要有这个东西,我可以召唤你做任何事,你都?会答应?”
唐久安微笑:“是。”
她的发丝微乱,背后是高远蓝天,这一笑清浅明亮,看得姜玺眼?睛微微发胀。
“走。”姜玺收好狼牙,“带你去个地方。”
*
御池周围隔了一圈锦障,围得高高的。
唐久安看不懂:“这是做什么?”
要知道?御池极大,这么一圈下来?,光布料都?花不少钱。
姜玺站在入口?处,示意?她进去。
也许是池中?有什么重大发现,比如刺客的线索?
不过查刺客是周涛的事,要她来?干嘛?
再说此处可谓是她的伤心?地,她在这里损失了人生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财富。
她叹口?气,怀着哀悼的心?情走进去。
“……”
然后整个人呆掉。
御池水已经全部放干,露出整个池底。
“去吧。”
姜玺看着她呆愣愣的样子,抱臂微笑,“捞出什么都?是你的。”
第26章
唐久安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她不单捞到了当日掉下去的首饰, 还捞到了?其它一些东西。
比如玉佩、扇坠、扳指之类。
甚至还有?花瓶。
姜玺笑道:“这御池多少年没放过水,里面也不知道是多少代积下的东西,你?好好捞,说?不定能捞着些传家宝。”
唐久安信了?, 直到捞出?一只玛瑙嵌金饕餮镇纸。
这?镇纸她眼熟, 原是放在姜玺书案上的。
姜玺见她发现了?, 哈哈一笑, 也脱了?鞋袜,跳下御池。
御池每隔三年就会清一次淤泥,但从未像现在这?样放干过整池水,所以确实发现了?不少多年积淀之物。
比如缺角的碗、断掉的玉镯、缺损的耳环……还有?单只的鞋子之类。
两?人一起研究鞋子的主人。
因为样式精巧,应是某位小公主之物。
姜玺猜她大约十分?任性, 不顾宫人的劝阻去爬假山,所以跌落了?鞋子。
唐久安:“有?没有?可能是人掉池子里了??”
姜玺:“那人定然救上来了?,只失了?一只鞋子。”
唐久安同意:“臣也不想在泡过死人的池子里捞东西。”
姜玺:“呸呸呸呸。”
但捞得最多的还是铜钱。
人们讲究遇水则灵, 看着这?么?一大片明净可人的水面,总是忍不住往里丢点钱。
有?的点铜钱上系着红丝绦, 还打着红心结, 多半是求姻缘的。
有?的铜钱上还刻着字。
还有?一枚铜钱,既刻着字又系着丝绦。
丝绦已经褪色半残,刻字却是清晰如昨。
“玉扬玉珧,与子偕老。”
反面亦刻:“玉珧玉扬,与子偕臧。”
正面字迹小巧,反面字迹旷达,显然是出?自两?人之手?。
些微方寸之地, 许的是一生相守之愿。
唐久安见姜玺手?里拈着一枚铜钱翻来覆去地看,以为是什?么?值钱之物, 也凑上来瞧瞧。
她的发丝早有?些乱,脸上还溅上了?一点泥点子,但凑到姜玺身前,以姜玺的视角只见她饱满额头下鼻梁挺拔,垂下的眼睫长而密,一扇一扇的。
姜玺的呼吸不自觉停顿了?,心跳如雷。
唐久安看来看去,只见不过是枚普通铜钱,遂道:“把线拆了?,一样能用。”
她已经拆了?好多枚了?。
身边的姜玺没反应,她抬头,就见姜玺脸涨得通红,似在屏着气。
“……殿下?”他不会是想憋死自己吧?
唐久安一面说?,一面来拿铜钱。
姜玺总算反应过来,大口呼吸。
铜钱却是没松手?。
“放过这?一枚吧。”姜玺道,“但愿水中?真的有?灵,保佑这?一对有?情人。”
唐久安道:“殿下,您还是让臣拆了?吧,这?东西给别人发现怕是要完蛋。”
宫人有?私情乃是犯禁,皇帝样样宽宏,但对于这?一条格外严苛,真被?发现这?枚铜钱的主人肯定活不了?。
这?两?人也着实大胆,居然敢把自己名?字刻上面,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你?看这?丝绦都烂成什?么?样了?,这?枚铜钱在这?池底大约已经埋了?十几?二十年,铜钱的主人大约早已经出?宫去了?吧?说?不定孙子都抱上了?。”
姜玺说?着,把铜钱放回原位。
想了?想,又找了?块石头来压着,以免被?清淤的宫人清走。
两?人都没有?再去在意这?枚铜钱,它继续躺在池底,连同它自身的秘密一起重新被?掩埋。
*
人们总说?用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对唐久安来说?不是的。
姜玺处处都安排好了?,唯有?一条没想好,那就是唐久安捞了?太多。
最后一名?御膳房的宫人拎着菜篮子路过,于是菜篮子被?征用了?。
唐久安一样一样把自己的收获往里装,欢欣喜悦不亚于老农丰收。
姜玺看她笑得眉眼弯弯:“高兴吗?”
“高兴,特别高兴。”
唐久安痛痛快快地道。
不知道自己上一次这?样高兴是什?么?时?候,或者她根本没有?这?样高兴的时?候。
即使是小时?候好像也没有?过这?样纯粹彻底的快乐。
于是姜玺笑了?。
他本来就是生得好看,又笑得这?样灿烂,容光夺目。
唐久安认认真真地看着姜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