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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2开始的赶山生涯 第22节
    而此时,陈秀玉和吕律两人,早已经顺着屯中的土路,到了屯东。
    在临近家门的时候,陈秀玉忽然停住问道:“律哥,明明是大鼻涕家做事不地道,你怎么反倒还可怜起他们家来了?”
    吕律愣了下,笑道:“大鼻涕如果真的是在没有招惹元宝的情况下反被元宝咬了,你觉得周翠芬去找段大娘合不合理?”
    陈秀玉想了想:“段大娘一直都说元宝是她家的狗,谁也不准动,这整个屯都知道,如果真是元宝无缘无故咬了人,肯定得是主人家负责,这没问题。”
    “那不就得了,大鼻涕没跟周翠芬说实话,所以,周翠芬找上门来,也是为了护着大鼻涕,不想平白无故吃亏,不奇怪。”吕律笑道:“咱办事,一码归一码,一家人某一个干了坏事,总不能说人一家都是坏蛋吧。”
    “我就气不过周翠芬那破嘴,说我是小浪蹄子……”陈秀玉后半句话说得声音很弱。
    吕律明白,陈秀玉堂堂正正的一黄花闺女,被人当着这么多人说了那么难听的话,肯定心有不忿,当即笑了起来:“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她应该也是急了才张口胡说,最后她不是也给你道过歉了吗,就别计较了。咱们堂堂正正做人,那会怕人说三道四。”
    顿了一下,吕律接着说道:“至于我给她钱,确实有些心软了,尤其是那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最主要的是,我曾经认识一个人跟她很像,于我有莫大恩惠的人。”
    “这人是谁啊?”陈秀玉好奇地问。
    吕律笑笑,心里暗道:“这个人,不就是你吗?”
    他又想起了自己前世的过往,陈秀玉一辈子,于家任劳任怨,相夫教子面面俱到,在他最后一无所有,要账的人踏破门槛最艰难的时候,是陈秀玉挺身护着自己,那时候,她也这么撒泼过。
    第31章 服帖
    周翠芬一路疾走,提着棍子进入院中,回身就将院门关上,顺带找了根铁丝,死死缠住,这才直往屋里走。
    大鼻涕正蹲在厨房,洗着周翠芬早上在地里干活顺便挖来的小根蒜和荠菜。
    听到周翠芬进屋,他讨好地挤出一丝笑意,随后就看到了周翠芬手中提着的棍子,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那棍子,可是一棵核桃楸的枝条。
    核桃楸,不挠不裂,是被用来做枪托或是车轮的好材料,是东北三大阔叶珍贵树材之一,其质地硬度可想而知。
    别看棍子不是很粗,但特别抗造。
    之前在段大娘家院外,冯德柱被劈头盖脸地挨了好几棍子,他深知其厉害。
    现在,周翠芬就提着这棍子,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他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周翠芬骂了句:“你个瘪犊子……”手中棍子就朝着冯德柱抽了过去。
    冯德柱心头大惊,赶忙扔下手中野菜,跳到一旁,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媳妇儿动那么大的火。
    以往犯事回家,虽然少不了说骂,但从未动过手,只要说上几句服软的话,稍微勤快点讨好一下,周翠芬的火气很快就过去了。
    “这咋还动上手了呢?媳妇儿,快把棍子丢掉,我不也是看着家里没吃没喝,你们娘俩又缺衣少穿,才不得已而为之。”冯德柱一脸提防。
    “不得已,不得已就可以去偷去摸,不得已就可以乱来?你特么还想着杀狗偷熊胆,知不知道熊胆多少钱,好几百,这事要是真成了,被发现了,你特么就不是被辏一顿那么简单,扭送到派出所,轻得蹲几年班房,往重了说,毙了你个瘪犊子都有可能……你不得已……”
    周翠芬说着扬棍又抽。
    冯德柱再次躲开:“媳妇儿,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他身上被狗咬的伤还没好利索,躲避费劲。情况不妙,赶紧认错才是王道。
    “你知道错了,你哪次都说知道错了,可你有改过吗?还一次比一次过分,你特么不要脸,我们娘俩还要,你将我们娘俩弄得没脸没皮的,随便往这屯里一走,就被人指指点点,对我们爱答不理,你让我们怎么见人,怎么活?”
    周翠芬越说越火:“我打死你这鳖孙。”
    棍子紧随而上,已经被逼到角落的冯德柱,没能躲开,大腿上结实地被抽了一下,火辣辣地疼,让他脑瓜子都跟着一抽一抽的,这是真下死手啊!
    眼看着第二棍紧跟着抽来,他那还敢硬扛着,一瘸一拐地夺路而逃,想要从大门窜出去躲避。
    只是,周翠芬比他更快一步,跑到前面,将他给堵了回来,顺便把门一关,门栓闩上。
    那一刻,冯德柱脸色变得煞白,他完全能确定,自家媳妇这次要动真格的了。
    就她那体格,一只手就能将他给拎起来。
    冯德柱莫名地惊慌:“媳妇,有话好好说,你要真把我打伤了,不得还要医药费吗?家里可没钱了。”
    “就打死你,大不了我也跟着死,反正也没法活了。”周翠芬红着眼睛,再一次提棍追打。
    冯德柱接连被抽了几下,疼得搓脚捻手,见周翠芬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赶忙往里间蹿,砰地一下将房门关上:“媳妇儿,你消消气,你听我说……”
    话还未说完,就听门被猛力推了几下,紧接着,砰地一声,一样东西破出门板。
    冯德柱细细一看,忍不住就是一哆嗦,那分明是斧头尖子啊。
    这都动斧头了……
    紧跟着几斧头下来,眼看房门不支,冯德柱大惊失色:这家不能呆了呀。
    他回头看向窗户,赶忙跳上炕,掀开窗子往外爬,脚刚迈出去一只,房门就被周翠芬撞开了,吓得他一下子没抓稳,从窗户滚落到外边,被摔得又是怪叫一声。
    周翠芬一看,手中斧头一扔,转身跑着开了屋子大门,冲到院子里,正看到冯德柱惶急火燎地在解院门的铁丝,眼看着周翠芬大步冲来,心越慌越解不开,彻底乱套了,赶忙踩着院门横档,准备翻出去。
    可是,他刚抬脚搭上门框,后衣领已经被周翠芬抓住,拖滚到地上。
    “我让你跑!”周翠芬二话不说就开抽。
    冯德柱在他媳妇儿手中,当真如鸡仔般,毫无还手之力。
    这次,周翠芬是真的火了。
    她也意识到了,冯德柱再不改,这家得越来越遭。
    她早就想让冯德柱改了,不是一次两次,可是始终狠不下心。
    以往自己不在场还好说,这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算是把脸都丢尽了。
    心里一横,她那管啥脸面不脸面的,尤其是吕律那句“管教男人,得狠”,是真被她听进心里,索性也就狠狠心,放开了收拾。
    接连几棍子下去,打得冯德柱惨叫连连。
    这番闹腾,周边几家有人走了出来,远远地看着,见是冯德柱被收拾,谁也没有上前劝说的想法,反而心里暗暗叫好。
    “我让你到处偷鸡摸狗!”
    “我让你不学好,吊儿郎当。”
    “我让你日白扯谎。”
    “我让你不务正业。”
    “我让你不长记性。”
    ……
    伴随着周翠芬一声声呵斥的是一棍接一棍的抽打,还有已经被打得躺在地上,抱着脑袋缩成一团的冯德柱的哀嚎。
    一个裤腿湿了大半,一双小脚被冻得赤红的小孩,提着个藤编小篮子,高兴地朝着小院跑来,边跑边喊:“妈,我今天在水泡子里抓到了鱼,好几条呢,今晚不用担心没饭吃,咱们可以吃鱼……”
    猛然间,他看到院子中那一幕,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了。
    他跑动的脚步停了下来,变成一步步朝着院子走,满脸的惊慌和不明所以。
    这是周翠芬家的娃,名叫冯金定。
    到了门口看着自己亲娘提着棍子抽打自己亲爹的凶狠情景,哇地一下就哭了出来:“妈,快别打了,爸都快被你打死了……别打了……”
    听到孩子的哭声,周翠芬被愤怒冲昏的脑袋,像是被突然浇了盆冷水,一下子清明过来,她扭头看看哇哇哭的孩子,又低头看着在地上躺着一抽一抽,奄奄一息的冯德柱,心头大惊,赶紧把手中棍子一扔,扑到地上,将冯德柱翻过来,抱在怀里摇晃。
    “孩子他爸,你别吓我……”
    周翠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打了多少下,只看到即使隔着棉袄,冯德柱身上都有好几个地方被打得皮开肉绽。
    她顿时被吓到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媳妇儿,别哭,我还没死呢!”
    微弱的声音从怀里传来,周翠芬猛地愣了下,当即又是一巴掌拍了下去:“你个死鬼,你刚吓死我了。咱们有手有脚的,你为什么就不能也学学人家,好好找份事情做做,咱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我求你改改吧,别的不说,就看看咱们的娃,你给他留点做人的脸吧!你总不希望他走到哪儿,都有人戳后背吧?”
    周翠芬眼泪止不住地一颗颗顺着脸颊滚落,打在冯德柱脸上,颗颗滚烫。
    冯德柱沉默了,许久之后,轻轻地点点头:“媳妇儿,这次,我一定改!”
    第32章 凑一块了
    吕律随着陈秀玉进了屋子,被招呼着坐到炕上。
    早已经准备好,一直在灶上温着的菜很快被马金兰和陈秀玉两人端上炕桌。
    整整八道菜,早些天被送来的熊掌被他们生生留到了今天,烀得烂熟。
    陈秀玉已经过世的父亲,也是顶好的猎人,以前没少吃熊肉,对熊掌这道菜,娘俩都很有心得,味道绝对不比吕律自己做的差。
    他们还把家里的母鸡宰了一只,用去年晒干保存的榛蘑炖出来,妥妥的小鸡炖蘑菇,东北名菜。
    这算是两道硬菜了。
    另外就是生腌的小根蒜、凉拌的婆婆丁,一碗荠菜炒蛋,一份焯水凉拌的刺嫩芽,炒土豆丝和一碗熊腿肉炒大葱。
    八道菜,别看野菜占了半数,但这也是待客极高的规格了,而且,这些野菜都是时鲜山菜,每一样都是好东西。
    陈秀清见菜已经上来,立马将今天出去散步顺便到小卖部买来的北大仓酒盖子打开,先给吕律倒酒。
    这酒酒质清亮透明,呈微黄色,幽香纯正,入口柔和绵甜,是款不折不扣的好酒。
    以北大仓命名,是因其见证了北大荒开垦的过程。
    这款酒,在后世可是hlj的地理标志产品。
    大概是东北冰天雪地时日较长,喝酒有驱寒作用的原因,东北人大都善饮,就连不少女人也酒量惊人,有的时候两口子在家,经常能碰上几杯,胡天海地。
    吕律盯着酒,在差不多二两的时候,赶忙让陈秀清止住:“酒是好东西,但喝适量了就行……你身上有伤,你也少喝点。”
    “这怎么行,怎么也得满上。”陈秀清继续押酒。
    满酒待客,这是规矩。
    吕律很干脆地伸手将碗口盖上:“我酒量不行,喝多了怕是都回不去。”
    “回不去就回不去呗,跟我一起住不就完了。”陈秀清笑道。
    “那也不行……”吕律很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