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靠着一张脸，还能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出演了何帆舞台剧的男主，大获成功，那是何帆第一次获得成功，从此之后她很多时刻里都有对方。
    出国读书是韩伟荣陪着，否则她觉得没有勇气走出去也不一定考得上，当初拿奖的那个片子也是对方帮着她四处跑，之后两个人正式在一起，韩伟荣又成了她根本舍弃不掉的编剧。
    某种程度上，她的这位男友都快成了她人生的编剧了。
    “我知道宿总的意思，也知道你们的意思，”何帆道，“你们很多人都这么说，更喜欢我之前的作品，但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我懂伟荣的表达，我不后悔拍他的本子。”
    这就是朱岚死活理解不了的地方。
    沈家和何家是有交情的，所以彼此对家里的一些情况很了解。
    “别傻了，你以为韩伟荣没有拿到好处吗？之前我就和你说过了，不要把他想得太伟大，当时学校的其他社团活动都很贵，骑马野营，随随便便就是几十万的花销，只有你的舞台剧不要钱！韩伟荣陪你出国是你爸出了全部的费用！当时拍那个作品，要不是何家出钱上下打点，仅凭一个韩伟荣，能给你搞定这一切吗？”
    何帆在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岚姐，在你们眼里，没有感情吗？伟荣是我的艺术支柱，你真的不理解吗？”
    朱岚冷笑:“没有。”
    “感情算个什么东西，艺术又是什么东西？你以这种东西为支柱，是一叶障目，是活在过去出不来。何帆，谁小时候没吃过苦呢？”
    朱岚小时候的身世，在她们圈子里也不是秘密，她是沈安唐旧识的后代，本来家里也是很有钱的，甚至比沈家最初还要富贵，是清贵的艺术世家，但搞艺术本身是很烧钱的，她醉心于艺术品又没有任何投资眼光的父辈败光了家业甚至欠下了债。
    那些买回来的画并不是古董，既没有足够的名气可以上拍卖会，放去抵押别人也不收，她在父亲花几十上百万买回来的画面前饿到营养不良，沈安唐带她回来的时候，圈子里还偷偷笑她，说沈家主带回来的人像骷髅架子。
    一个养女，在圈子里也难免在一开始受欺负和白眼，但朱岚的历程又和何帆截然不同。
    在她眼里，“艺术”只是拿来换钱换利益的东西，不能兑现的艺术都是骗钱，她确实没有什么感情或感性的需求，如今没觉得有任何一个地方对不起韩伟荣。
    他所谓的付出不说何家给的补偿，连朱岚给他结的编剧费用都足够买他的辛苦了，所以，这个人在她眼里就是纯粹的吸血鬼，她不理解人为什么不能离开吸血鬼。
    两个人的这场谈话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朱岚本来就有些气，打完这个电话就更生气了，在她的投资生涯里，亏钱的项目不多，哪怕一时亏，都能在之后赚回来。
    何帆这种人在她看来是难以置信的蠢货，看这个样子，还要继续亏她的钱！
    她本来都放弃了，现在心里那团无名火一时熄不下去。
    特别是转头一看朋友圈，舒妙发了条新的动态，应该是剧组拍夜戏，她又和积雪对戏。
    大晚上的，积雪那边的经纪团队给了一个橙子吃，怕人体力消耗太大，撑不住，积雪应该是看她一直盯着，就掰开分了她一半。
    于是舒妙拿着半边橙子拍照，还好似不经意拍到她旁边的积雪，并配文:“嘿嘿，还挺甜的。”
    朱岚:……
    真的受不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全是这种带不动的笨蛋。
    她宁愿和宿宁打电话，这样气还顺一些。
    第81章
    朱岚觉得生气, 何帆也不太好受。
    这些话，在何帆第一次扑的时候，对方就说过, 但如今真的没钱的时候再听, 何帆心里也是不一样的感受。
    她挂了电话,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要说她一点问题都感受不到也不是, 只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何帆因为今天之事，忍不住给韩伟荣发了几条消息，讲要投资的事情不太顺利, 其他的没有多说。
    可能对方已经睡了, 就没有回复。
    如今她已经很累了, 但躺在酒店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但纷杂的记忆过去，脑海里想起的还是宿宁那句话。
    “您真的不想做出真正被大家肯定的好电影吗？”
    她当然想的，否则不会执拗到现在。
    虽然和朱岚的目的一样, 但这位讲的角度确实不同, 更让她觉得意外的是, 宿宁是为了积雪这个艺人才来找自己谈的, 可能这位真的没有那么在乎钱。
    宿宁这种人, 也是蛮稀奇的。
    她以前在家里，接触的人大多如朱岚这样，这位宿宁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沈家人, 但是行业上又有许多人说他不同, 何帆今天见了，倒是有些类似的感触。
    但这种人和很有可能成为继承人的沈明铮结婚, 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宿宁倒是情绪稳定，今天晚上和朱岚打完那个电话，也没有立刻去睡。
    他知道这件事急不得，先把今天的情况和积雪说了一声，积雪很快回了一句“知道了”，又说自己还会和何帆讨论角色，到时候再试探一下她的口风。
    但在此之前，宿宁还是想努力一下，万一真的能换个更好的剧本呢。
    而且宿宁琢磨着，还得先找个合适的编剧。
    至少先把这故事改一稿看看，放在何帆面前也更有说服力，否则说什么都是空中楼阁。
    不过现在这行业里，好编剧比好导演还难找。
    特别是这种电影剧本，原著又太短需要扩张，对功底更有要求。
    宿宁想来想去，一下也没想到合适的，光影娱乐之前合作的都是电视剧编剧多，电影的还没想到。
    但他这个时候听到房间的门铃响。
    这么晚了还有人敲门，不说话，不像是酒店的人，宿宁透过猫眼一看，随后一开门就被人抱了满怀。
    来人居然是沈明铮。
    宿宁看到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呢，还有种不真实感觉，沈明铮没和他说会来姚山这里，他没来得及问出口，背后门一关，便被人摁在墙边亲够了才松开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开一点。
    然后沈明铮把头搭在宿宁肩上，像是总算充电成功。
    宿宁也伸手抱紧了他，还觉得有点不真实，问道:“你怎么会过来？”
    沈明铮道:“你都不回家，我自然要来。”
    他讲这话还有点委屈。
    姚山影视城离海城有不短的距离，宿宁来这里出差几天，一般当天晚上都是赶不回去的，沈明铮因此孤守空房好一段时间，实在忍不住，准备开始往姚山这边跑了。
    虽然说小别胜新婚，但是也不能一直小别吧，哪个正常人受得了。
    “你啊，”宿宁摇头，“来这里还有正事吧。”
    沈明铮也不否认，它确实还有公司上的事情。
    “还记得我之前投资了一个喜剧工作室吗？”
    宿宁点头。
    这是沈氏影业的项目，沈明铮说是夫妻共同财产所以投资前是和他提过的，宿宁还看过计划书，但他没实地去过，也还没有见过人。
    沈明铮道:“他们要开剧了，也是宫廷剧。不过和《大野心家》不是一种类型的。”
    沈明铮和他坐在沙发上，又细细解释了。
    之所以选择在这时开剧，是因为朱岚牵线搭桥之后沈明铮和南江电视台的关系处的不错，听到电视台那边有意要做情景喜剧，这也是他特意找到颜开这个小工作室投资的原因之一。
    宿宁:“情景喜剧啊？”
    他听到这里，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些兴趣。
    情景喜剧这种形式在十几年前一度风靡，出过很多脍炙人口的好剧，也捧出了很多优秀的演员，但近几年都不见拍这种戏了。
    于是南江电视台今年提了“经典重启”计划，前面的一些老剧翻拍倒是早有人应征，但情景喜剧这一块却没有人碰。
    但沈明铮倒是对那些翻拍没兴趣，他看上了这个，并且有了想法。
    他是重生过的，知道哪些公司会挣钱。
    提到喜剧，就绕不开颜开。
    现在的颜开工作室还只是停留在小打小闹的情况下，即使如今已经在网络上有一点名气，但是也难逃入不敷出的囧境。
    但沈明铮记得很清楚，这个工作室苦苦经营，然后厚积薄发，在几年后创造出了脍炙人口的作品，一连爆了几部电影电视剧，然后逐步成为圈内的喜剧龙头。
    他这个时候投资刚刚好，颜开工作室正好缺钱，沈明铮也承诺仅提供建议不插手他们的内部管理，这合作便顺利地谈成了。
    他拥有了颜开工作室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股东。
    不过沈明铮这个投资之前还受到了不少沈氏影业和尖峰管理层的反对，觉得这个工作室目前看不到什么前景，而且最近十年都没什么成功的情景喜剧出来，也许这种形式已经并不受欢迎了，他受到的阻力不小。
    所以，为了这部戏，现在是他亲自来姚山影视城这边做筹备工作。
    但唯有宿宁听了一直很支持他，到现在也点了点头:“我觉得情景喜剧特别好，如果也在姚山影视城的话，开的时候，我想去看一看。”
    但筹备这剧不容易，重生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沈明铮虽然提前知道颜开工作室有能力，但目前的工作室还没有做完整的能上电视台的剧集的经验。
    虽然对能上南江电视台这样的平台很期待，工作室一干人等也很有拼劲，曾经做过的剧场里选了一部受欢迎的戏出来做扩展，提出了这部《太医院喜事》。
    这部戏的背景虽然是古代宫廷的太医院，实际上借古说今，搞笑中的很多桥段讲的是现在很多普通打工人的无奈，太医院便是这宫廷中的小职场。
    但上辈子是没有这部电视剧的，剧本也是临时写，现在都还没完全写出来，工作室那边还准备边拍边写。
    颜开是这样的，氛围比较自由，不过情景喜剧的场景单一，筹备也比较简单，沈明铮目前选的就是和《大野心家》的同一个地方的景，他们不需要大场景，只需要一个院子就可以了。
    现在提到剧本，宿宁又不得不想到何帆那部原著为《眼睛》的本子。
    剧本剧本，一剧之本。
    他打算找个编剧，至少要接地气一点的，把这个改一稿出来，哪怕何帆不接受，但请编剧改剧本的钱他可以自己掏。
    “你见过何帆啊……”沈明铮想了想，“你与她谈这件事，不顺利吧。”
    何帆并不是好说服的人。
    就沈明铮的记忆，上辈子她和韩伟荣纠纠缠缠好几年才彻底分手，之后消沉了一段时间，几年后才又出来拍作品，风格比之前阴郁了不少，关注度低了很多。
    之后也有拿到一些小奖，但票房不高，然后就回家，算是隐退了。
    不少人觉得惋惜。
    何帆刚出现在圈内的时候，明明是被寄予厚望的，她当时的毕业作品掀起了很大的关注度，本以为和童非凡一样也能成为一代导演的代表人物，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往后再有关于她的热门作品，是一部以何帆为原型的电影，讲天才陨落的，于是更多人知道她被感情毁掉的人生，更觉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