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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蛊惑
    古往今来,多少杀戮就在权力的争夺下衍生。腥风血雨里,其实不过是愚蠢的私利。
    可笑的是在手中掌握至高权力的同时,居然害怕那些毫无实体的鬼魂,这算是良心未泯?还是一种更荒唐的奢念?
    赵高缓缓背过身,他不愿让胡亥看见他脸上浮现出的慍色,只是静静从这十二尊金人的旁边走过,打量着金人像的摆设,忽然转身对胡亥道:「你睏了吧。」
    胡亥不明所以看着赵高略显不安的眼神,正想开口,又听见赵高接着说:「下官知道你肯定感到累了,不如你先回永安宫就寝,下官等会儿就过去。」
    这话听起来是建议,可其中却有不容人置喙的态度,胡亥先是一愣,竟然真的点头道:「也罢,天晚了,你快些回来。」
    「是。」
    赵高将人送到门口,确定胡亥走远便偷偷把门给锁上,他走近金人像,确定这些金人像根本无法移动后开始怀疑到底要如何把十二张符咒压到人像底下。
    思忖再三,觉得无计可施,赵高忽然蹲下身,在左脚的靴子里抽出一本书来,书本栏底金边,正是那本古牘残篇。他咬破手指,用鲜血在古牘的书页上写字,一边默唸心中的困惑,不久,古牘将血字吸收,浮现出几行鲜明的字跡来。
    赵高仔细阅览过这些文字,立马把古牘闔上,接着拉起自己内袍的下摆,用力一扯,撕出一道大口。
    原来他将十二道符咒缝在内衬的边上。
    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跟着古牘上的指示埋下这些符咒,让这十二尊金人像失去它们该有的灵力。
    话说胡亥回到永安宫后,虽然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却也没有心思多想,正宽衣就寝,便猛然惊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正想是不是赵高,却又认为赵高从不曾这般举措,于是转身大喝:「谁──!」
    「是本君。」声音沉稳,应答之人一脸庄重。
    胡亥放下警戒,打趣道:「下次也许你可以敲个门。」
    「下次再说吧。」青龙君淡淡笑着,却又马上皱起眉头,见四下无人,问:「苏元,这里只有你?」
    「目前算是。」
    青龙君忧容懆懆,又接着问:「方才我感到一阵邪魅之气从咸阳宫中流出,奇怪的是,那气息竟与天地古牘有几分相似,你可曾察觉宫中有何异状?」
    「没有。」胡亥倒是答得很爽快。毕竟他刚刚一直跟赵高在一起,一颗心悬在别人身上,哪里管的了其他。
    「嗯,你再多留意些吧。」
    青龙君料想胡亥现在是凡人了,可能也没有什么察觉妖孽的感触便不再细究,正想潜入咸阳宫中查探消息,一踏出门槛,就看见远方原本有十二道射向天际的光柱忽然断绝,使他一时愕然。
    他马上喊出胡亥,急道:「苏元,有人破坏了咸阳城的结界!」
    胡亥顺着青龙君的目光望去,只瞧见远方黑压压一片,不以为意道:「我肉眼凡胎,现在什么都瞧不见。」
    青龙君略一沉吟,道:「秦朝初创,便有异人者替秦皇设下保护咸阳城的结界,那些人用十二道光柱分别镇住大地上各地邪气,才能保秦宫不被冤魂厉气所逼。」
    「那又如何,若是结界消失就能让秦朝覆灭,当初何必让我下凡,直接让我转生成一个侍卫守在结界前面不就好了。」
    听见胡亥不以为然的说法,青龙君侧身看他,惑道:「你变得有些奇怪,苏元。」
    胡亥失笑,「有吗?你多虑了。」
    「不对。」青龙君面色一沉,一双极为深邃隐隐透着苍色的瞳孔直接映出胡亥此刻的脸色,端详着,驀然道:「你中蛊了。」
    中蛊?
    胡亥登时哑然,低下头看自己明明好端端的,忍不住想对青龙君嘲弄几句,便见青龙君一双大手忽然按住自己的左右两肩,猛然用力一压,他全身就像被巨石碾过一样感到沉重且疼痛,但这种诡异的触感马上消失,等青龙君撤开双手,他脑里无端浮现出许多画面。
    这些画面很真实,却陌生,胡亥抱着头想了想,确定那些不是梦境,自己先前却毫无印象,终于不由自主相信了青龙君的话。
    他中蛊了,而对他下蛊的人竟是赵高!
    昔日的温存甜蜜,居然是赵高甩弄他的手段,这让胡亥一时失落,不能自己。
    青龙君还是一贯镇定,他知道下凡受劫的星君势必会体悟人情冷暖与世间的现实,那是他所不能插手的劫难,现下他只是在尽他对朋友的一份心意罢了。
    接下来心宿星苏元的命运会如何,他仅能漠观。
    青龙君离去前,赵高就回永安宫了,青龙君什么都没有再提便化作一缕轻烟飘散无踪。
    赵高见胡亥仍呆呆站在门边,心中生疑,便过去慰问道:「公子?」
    胡亥抬起头,看着赵高一脸若无其事,又想起方才赵高命他先回宫的冷淡模样,顿时,彷彿已明瞭赵高在谋划的事。
    眼前的人正是破坏那十二道光柱的兇手,打破结界,使得备受冤魂诅咒的秦皇宫在一夜之间笼罩在深沉的黑暗里。
    他身为秦皇太子,身上还有天星下凡要辅助秦朝走向正途的责任,现在,面对一心一意破坏秦朝气数的兇手,他要怎么做?
    「……我等了你很久。」
    悯默之后,胡亥伸手揽住赵高。
    他说的那样诚挚,那样深刻,似乎是那绝巔之上默默等待仙露滋润的草。
    赵高身体僵了一僵,双手犹豫着然后渐渐扶上胡亥的背。
    一场戏若要演的真,是不是要虚情假意?是不是不管如何怨恨对方的一切,都要装作从容不迫,甚至委屈求全?
    然而有时候,总有一些傻的可以的人认为自己不傻,拼命说服自己过剩的自信。
    真实与虚假难道真要分的如此透明?
    「……公子!」
    在赵高仓皇的轻呼声中,胡亥已抱起他,直接走入寝室。
    宫中的锦榻很美,绣着百花,还有数隻生动细緻的青鸟,胡亥看着这些红色的被子趁着赵高的肌肤越发白晰剔透,体内的欲念正在满溢。
    脱衣,爱抚,再狠狠进入他的身体,紧紧锁住他扭动的四肢……
    胡亥听着赵高喉里的几声细吟,再瞧着怀中身躯若有似无的放荡,那些关于道德与伦理,关于责任与济世的重担,全被他暂时忘却。
    因为现在的他只是个凡人,会痛,会飢饿,会有妒忌与哀愁。
    何况说到底,他们不都是在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吗?
    赵高记掛着復仇的念头,他记掛着赵高,若要他阻止赵高的所作所为,那么到时候这人还会这样与他尽情相拥吗?
    到时候他是否就会离开?
    如果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那么他寧可中蛊,寧可承受倾覆王朝的重罪,只求生生世世,与他痴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