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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如果有如果(陆、简)
    每每回忆起母亲苏柔来,陆其琛就对陆廷夫妻多一分恨,恨不得立马要他们死,要他们下地狱。
    苏柔出生在一个算是富裕的家庭里,父亲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母亲则是陵川有名的钢琴演奏家,而她自己也很优秀,自小学习成绩,还十分有舞蹈天赋,高考考入了全国最好的舞蹈学校。
    如果没有遇到陆廷,她的人生,不会悲惨收场。
    陆廷薄情,瞧不上她的身份,却要招惹她,对她始乱终弃。
    苏柔悲惨的人生在他这里开了一个口,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遇人不淑,未婚先孕,始乱终弃,家庭破产,父亲自杀,短短的一个月里,生活天翻地覆。
    苏柔的母亲变卖自己收藏多年的一架钢琴,才让两人在新海湾的一个筒子楼里安下身来。
    那几年的生活有些拮据,但陆其琛却很怀念。
    后来,他跟母亲到了陆家,外婆一个人在外孤苦无依,没多久就去世了。
    而在陆家,陆廷不把他母亲当人看,饶锦贞更是,他们欺辱她,逼得她跳楼自杀。
    就在他面前,那血溅得他一脸都是。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个场面。
    血肉模糊,死不瞑目。
    现在他也算是为她报了仇。
    重新回到新海湾,一切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了,他也没有过多的去回想从前,只是在想如果他一直生活在这里,会是怎样?
    他还会遇见简净秋吗?
    大概率还是会的吧!
    在新海湾鱼龙混杂的筒子楼里成长,他的归宿大概是位于三中对面那条街上的职高学生,留着夸张的发型,带着奇怪的耳钉,然后在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中遇见她。
    也或许他能争气一点,考进三中或是其他的学校,成为一个好学生,在学校成绩排名单上与她遇见。
    唯独不会像现在,那样的一个开始,注定了他们的结局。
    那天晚上,她说,陆其琛,求你,杀了我吧!
    她求他杀了她,求了一遍又一遍。
    他告诉她,他不会让她死的,如果她一定忘不了那个人,他可以去帮她把人找来,他可以接受她和他在一起,唯独不可以和他离婚,和他断了关系。
    即使是三个人,他也要和她在一起。
    她骂他混蛋。
    后来,江屿川说,她要死了,再这样下去,她就要死了。
    看到她已经失了血色的脸,他也明白了,她会死的,他再不放手,她真的会死的。
    他想她活。
    于是,他做了最大的让步。
    听说,她去了爱尔兰,在距离都柏林不远的一个小镇图书馆里做图书管理员,时不时的还会去一家农场里帮忙,日子过得很惬意,以至于有时候他还能联系上她,和她说上两句。
    江屿川和姜嘉好结婚的时候,她回来了一趟。
    江屿川重色忘友,姜嘉好不准他给他发请帖,他还真就不给他,还特地打电话给他,嘱咐他不要去破坏气氛。
    要不是知道简净秋会去,他才不想去,什么破婚礼。
    但偏偏这个破婚礼还要请帖才进得去。
    他站在门口打电话给江屿川,说他要不来接他,他就要硬闯了。
    江屿川骂骂咧咧的还是来给他带进去了。
    简净秋已经到了,在姜嘉好身边帮她整理裙摆,他抱着孩子远远站着,没有敢上前去。
    即使想要和她说说话的欲望达到了顶峰,他也克制着。
    差不多到了婚礼快结束,她还是没有要见他的意思,他才腆着脸上去和她说了句。
    依依总归是她的孩子,即使第一次亲眼见到她,她还是伸着小手过去,喊着要妈妈抱。
    她目光闪躲的不敢看孩子,愣怔了一会,转身离开。
    她不准他跟着她,于是直到她再次离开,他都没有去打扰她。
    依依学会用微信发语音消息的时候,常会用他的手机给简净秋发消息,但她很少会回复。
    后来有一次,依依拿着他的手机无意中给她打了视频过去,她破天荒的接了起来,他当时激动得立马关了电脑过去把手机接了过来。
    依依不饶,说是她给妈妈打的电话,不准爸爸抢,但他脸皮厚,任是霸占着。
    依依便一下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哭闹个不停,还没等他说上三句话,她便说依依哭了,你先看看她,随后就挂了电话。
    依依为此生了好几天的气,任他如何哄都不理他,还打电话给姜嘉好告状,姜嘉好那臭脾气,不知道说好话,一个劲的拱火,依依被她说得更生气了,干脆跟着她回家,不要他这个爸爸了。
    等他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回来了,姜嘉好就带着刚回国的简净秋去赶海。
    他们好几个人一起,许茉莉、蒋时俊都在,还有江屿川,他气死了,他明知道他有多盼着简净秋回国,竟然一点风声不透给他,他还是从他朋友圈里知道的。
    他气冲冲的找到他,他还理直气壮的说他去了不仅破坏气氛,还不利于他夫妻关系的和谐。
    他大概真的需要和他绝交了。
    但看在他告诉他简净秋这次回来可能不走了的份上,这个事就算了。
    依依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调皮,在幼儿园里是个小霸王,老师多次和他说了她在幼儿园的“恶行”,他一问,她还有理,很多时候,他还说不过她,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因为在他心里,女儿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他都是舍不得骂一句的。
    也正是因为他这种态度,老师没办法就只能找到简净秋那里去。
    当初他没问她的意见就把她拉进的家长群里,她退过一次,但他又把她拉了进去,她也就没再退过。
    老师找她的事,他是去幼儿园接女儿的时候才知道的,她就在幼儿园门口,依依在她身边拉着她的衣服哭得撕心裂肺。
    他刚走过去,话还没开口,她一下把孩子推到他身边,说:“是你千方百计要的她,所以好好对她负责,别毁了她。”
    丢下这么一句,她便就要走,依依追着她的脚步,不让她走。
    她没回头,径直上了车,依依看彻底追不上了,又是哭又是闹的,折腾了他许久。
    但也因为她这一次的露面,依依听话了许多,没敢在幼儿园里继续横行霸道。
    有一天晚上,他哄她睡觉,她忽然跟他说:“爸爸,要不你把我送给江叔叔当女儿吧!”
    他诧异地问她:“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妈妈喜欢江叔叔,如果我去当江叔叔的女儿,妈妈就会多来看我了。”
    他又问:“为什么你会觉得妈妈喜欢江叔叔?”
    “那天我看见妈妈对江叔叔笑了。”她看了一眼他,“妈妈就不会对爸爸笑。”
    “……”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告诉她,她江叔叔已经有孩子了,就在她好好阿姨肚子里,等江叔叔有了孩子,就不会喜欢你了。
    她撅撅嘴,并不信他。
    依依五岁生日那天,姜嘉好生了,是个儿子,江屿川高兴得人都快不正常了。
    为了看一眼简净秋,陆其琛这个无关人员也守在产房外面。
    依依看见妈妈以后眼里就完全容不下他这个爸爸了,跟在她身后,给她的好好阿姨“端茶递水”,别提有多懂事了。
    也或许是在医院里好好表现了一番,她竟然答应了依依要去参加她幼儿园的毕业晚会。
    依依高兴得都快飞上天了,天天拉着他陪她一起排练毕业的节目,有了爸爸妈妈相陪,毕业那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
    偏偏也成为她最伤心的一天。
    简净秋也是不知怎么的会突然答应她,想要反悔时已经晚了,于是她不得不去。
    也是这一去,她才知道,陆其琛把她教得有多糟糕。
    她亲眼看着她是如何的因为一点不如意,就把手里的杯子往人家脑袋上砸。
    被打到的是一个女孩,应该是她班上的同学,女孩的妈妈似乎是知道她的脾气,也知道她的身份,忍着没有发脾气,一直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道歉。”她冷着脸命令她。
    她依旧在狡辩:“妈妈,是她先惹我的,所以我才……”
    “陆幼清,我最后说一遍,道歉!”
    她提高了些声调,也是真的生气,陆其琛站在半边不敢说话。
    依依却哇哇大哭起来,抓着她的衣服,“妈妈,我是简幼清,不是陆幼清,不是……”
    简净秋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她撇开她的手,转身就走,她管不起也不想管。
    依依追着她,“妈妈,不要走,我道歉,我马上给她道歉,妈妈!”
    她停住脚步,依依立马跑回去给那个女孩道歉,可态度依旧不过关,无奈之下她走了回去,自己弯腰和那孩子还有她的妈妈道歉,并提出带孩子去医院检查。
    孩子妈妈同意了。
    幸好到医院检查过后,并没有什么大事,送走了那女孩和她的妈妈,简净秋也不想再与父女俩多待。
    依依却拽着她,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妈妈,我是简幼清,我是你的孩子,妈妈,我是你的孩子啊,可你从来没有抱过我,一次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
    她哭的伤心起来,就在医院的走廊里,一个五岁多的孩子,发自肺腑的问她为什么。
    她有所触动,目光落在始作俑者的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提脚大步离去,再不管身后那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
    陆其琛抱起女儿给她擦了擦眼泪,还没等他安慰她,她便问他:“爸爸,妈妈为什么不爱我?”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回她:“都是爸爸的错。”
    一眨眼,依依上小学了。
    某天夜里,她用她的电话手表悄悄给简净秋打了一个电话,她说,爸爸找小老婆了,那小老婆还打她了。
    简净秋半信半疑,但还是去学校看她了。
    她委屈的挽起袖子,细细小小的胳膊上确实有几处淤青。
    她再次向她确认是不是真的。
    她笃定的点了点头。
    简净秋带着她直接去了陆氏,刚到陆其琛办公室门口,她就抓着她的手,让她弯下腰,凑在她耳边说门口那个女秘书就是爸爸的小老婆。
    女秘书过来和她们问好,依依害怕地躲在她身后,但她依旧客气地点了点头。
    见到简净秋带着女儿来公司,陆其琛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女儿的话惊呆了。
    她说:“爸爸,你背叛了妈妈,赶紧和妈妈离婚吧,以后我会好好跟着妈妈的,你不用担心。”
    他有些生气了:“简幼清,你在说什么?”
    得知具体情况的陆其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韩昭家里有事,那女秘书是暂时过来顶替一下韩昭的,来了才一个星期左右,她也不过见了人家一次,就给他和她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如此解释,简净秋也明白她撒谎了,只为了能跟在她身边。
    她想让她自己承认错误,“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手上的伤怎么弄的?”
    依依还是那个坏脾气,被戳穿后就开始哭。
    简净秋心里被她弄得异常烦躁,准备转身就走。
    这个时候,依依又忙和她解释,说是自己用铅笔盒砸的,会撒这个慌也是因为同班的有个同学的爸爸出轨了,同学妈妈离了婚,又怕同学爸爸的小老婆欺负他,所以他妈妈就把他带在了身边。
    她也想这样。
    陆其琛难得对着女儿沉下脸来,他蹲到她面前,严肃地说:“依依,你这样会让爸爸伤心的。”
    依依哪里听得进去他说话,无法无天的抬起手来就朝他打去,嘴里喊着都是爸爸的错。
    他自然习惯了,不管依依怎么打他,他都没制止,由着她发脾气。
    简净秋站在一边见她如此,心里越发不悦,直到她一个耳光打在陆其琛脸上,陆其琛还是哄着她,她再也控制不住,上去抓起依依的手,狠狠朝着手背上拍了两下。
    “敏敏……”
    陆其琛站起来,想帮女儿说话,被她一眼看过来,老实的闭上了嘴巴。
    依依也不敢再闹,瘪着嘴巴掉眼泪。
    简净秋把她往陆其琛身边一推,“道歉。”
    依依眨巴着眼睛说:“爸爸,对不起。”
    “敏敏,没事的,依依还小,慢慢来就好……”
    “陆其琛!”
    她是真生气了。
    他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你就是这样教她的吗?教她怎么欺负人,怎么撒谎,怎么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她语气平淡地说,“一个连自己父亲都不会尊重的人,更别说尊重别人了。”
    陆其琛被她说得无言以对。
    依依却还不懂她的话,为了不让妈妈生自己的气,她把责任都推到了爸爸身上,“妈妈,都是爸爸教我的,都是爸爸的错,你别生依依的气,妈妈。”
    依依的话令她失望极了,她也陷入了巨大的恐惧当中,她很害怕,害怕她变成第二个陆其琛。
    好好和陆其琛都说依依像她,不论外貌还是性格,其实并不是,有时候她的一些小表情都像极了陆其琛,生气起来瞪人的时候,简直和他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她不想她成为他。
    于是,她对依依的教育问题上了几分心。
    陆其琛自然高兴她能够参与到教育孩子的事上来,他也发现自己有时候对依依是溺爱放纵了些,导致他的话依依常常是不听的,被她训过几次后,依依的脾气收敛了很多。
    但是她依旧是不会和他多说话的,也只有涉及到孩子的问题会交流上几句,不然她对他依旧是冷淡如冰。
    依依也早就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问她:“妈妈,你是不是特别讨厌爸爸?”
    “但是妈妈,你讨厌爸爸一个人就可以了,别讨厌我好不好,我是你的孩子,妈妈。”
    那一次,他看到她哭了,也是唯一的一次,她抱了依依。
    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有打扰她们,悄悄离开。
    陪伴在依依身边时间久了,简净秋的心里却越来越难过,直到她八岁,她都没有亲口承认过自己是她的妈妈,也没有应答过她喊出的任何一声妈妈。
    是她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却没有好好爱她。
    她是该讨厌她的,可是她没有。
    她问她:“依依,如果待在我身边的代价,是永远不能够见爸爸,你愿意吗?”
    “一面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
    一直坚定着要选择她的依依,犹豫了。
    她说:“我知道爸爸以前伤了妈妈的心,我不求妈妈原谅爸爸,但是我会给爸爸赎罪的。”
    简净秋记得那一年的依依只有八岁,在新海边,她对她说了这样的话,她也只是忽然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听到的答案也并不令她失望,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让她后来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亏欠了她。
    可她并不后悔当时离开的决定,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那样做。
    好好的孩子五岁了,她提议今年除夕两家人在一块过,简净秋也同意下来,但她们两个人的厨艺都不太行,所以做饭这件事就落到了江屿川和陆其琛身上,尤其是江屿川。
    任务虽重,但还是完成的不错。
    下了一天的雪到了晚上才停下来,吃完年夜饭后,几个人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院子里铺了厚厚一层,依依率先领着江晟打起雪仗来。
    陆其琛自然也被依依拉了过去,但在打闹的过程中,他不小心打到了简净秋,依依立马捏了一个雪球递到她手里,让她打回去。
    她看着手里的雪球,迟疑着还是朝他扔了过去,雪球打在他胸口上,由于她使的力太小,雪球是掉在地上才碎的。
    那雪球打在他胸口上,像是砸到他心里去一般,他愣愣站着,一时间高兴得连反应都给不出来,还是依依叫他,他才回过神来,傻呵呵的笑了笑。
    他不敢问她什么,只能暗自理解为她是为了孩子,释怀了过去,虽然她还是不愿意和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但只到这里,他就心满意足了。
    在这个新年,他们一家三口终于有了第一张全家福。
    也是在这一年,34岁的他终于有了一个属于他的、完整的家。